欢迎访问树枣文字网!

读欧阳修《白兔》诗/古人说兔(三)

147小编 分享 时间: 加入收藏 我要投稿 点赞

 

在读欧公的《白兔》诗之前,先聊聊兔的毛色。

今人或以为兔大多为白色,其实古代中国,白兔是很稀有的。韩愈《毛颖传》言兔为“衣褐之徒”,语意双关,有穿粗布之民的意思,亦可能有兔的皮毛大多是褐色之意;野兔的毛色种种不一,有灰褐,有黄褐……兔在自然界为弱者,所以其毛色多是与所处环境相婚配的保护色,以躲过天敌的捕食。比如小时候看到在南方山区中的野兔大多为灰褐色,是兔在岩石上活动时的保护色;又北方草原的兔或为黄褐色,是兔在枯草败叶中活动时的保护色。而近现代的白色兔,多为泊来养殖品种,如白色的长毛兔等。

白兔

但古代中国也偶有白兔出现,或是因为偶然的基因变异所致。

而白兔因为稀少,就不能以衣褐之徒论之了,古人视白兔为兔中名贵。

晋代葛洪的《抱朴子*对俗篇》云:“虎及鹿兔,皆寿千岁,满五百岁者,其毛色白。能寿五百岁者,则能变化。”说白兔至多已经寿五百岁以上了,且已成神仙,有变化的天性

古人还认为白兔是瑞兽,它的出现意味着吉祥。某地一旦出现白兔,就要报告朝廷;如获得白兔,就要送到京城,献给皇宫,作为瑞祥之物养在禁苑上林。

南朝梁•简文帝有《上白兔表》云:“瑞表丹陵祥,因旧沛四灵可迈。既验玉衡之精千岁,变采有符明月之状。岂殊丹岫之羽来止帝梧。庶比素质之禽,得游君囿。”

北周文人庾信写有《齐王进白兔表》,中云:“无乃获白兔。光鲜越雉,色丽秦狐,月德符徵。金精表瑞呈祥……”

唐代令狐楚写《为太原李说尚书进白兔状》云:“……曰:白兔寿千年,满五百则色白,又曰王者恩加耆老,则白兔见臣。伏以白为杂色。兔实仁兽,来皆无为,出必以时……”

唐代文人蒋防写有《白兔赋》说白兔是“至道之神,化彰吾君之德馨,皎似霜辉,温如玉粹,毫素丝而可拟。足琼枝而取类。”

中唐诗人王建写有《宮詞一百首》诗, 《其二十三》云:

“新秋白兔大於拳,紅耳霜毛趁草眠。天子不敎人射殺,玉鞭遮到馬蹄前。”

不过到了唐末的乱世时,白兔的珍贵性或已打折扣了。

后蜀亡国之君孟昶的爱妾花蕊夫人徐氏《宫词》里的白兔,已沦为君王在毬场上打猎的玩物了,其诗云:

“朱雀门高花外开,毬场空阔淨尘埃。預排白兔兼苍狗,等候君王按鹘來。”

再来读北宋著名文人欧阳修写的《白兔》诗,如下:

“天冥冥,云蒙蒙,白兔捣药姮娥宫。玉关金锁夜不闭,窜入滁山千万重。

滁泉清甘泻大壑,滁草软翠摇轻风。渴饮泉,困栖草,滁人遇之丰山道。

网罗百计偶得之,千里持为翰林宝。

翰林酬酢委金璧,珠箔花笼玉为食。朝随孔翠伴,暮缀鸾皇翼。

主人邀客醉笼下,京洛风埃不沾席。群诗名貌极豪纵,尔兔有意果谁识。

天资洁白已为累,物性拘囚尽无益。上林荣落几时休,回首峰峦断消息。”

这大致是一首叙事诗,本事是:北宋至和二年(1056年),欧阳修刚回京城不久,有安徽滁州(欧公曾任滁州太守)人送来一只白兔,时白兔或已不如前朝那般珍贵,但还是十分稀见。欧阳修自然是十分珍爱此白兔,并在宴会中展现给诗友们观赏,顺势还举行了白兔诗会,请诗友们纷纷为此白兔吟诗,可谓古诗界的白兔雅集。

有言道,宋人写诗,虽常有游戏之作,也喜欢来点说教式的评论,欧公此诗的最初四句,就论道:白兔的一身洁白反为己身之累,被拘禁在笼中对其并无益处,与其享受在京城上林中的荣华,还不如回首断无消息的滁山峰峦。这样的感叹,应另有深意。

欧阳修的诗友苏洵,韩维,刘敞、刘攽兄弟,王安石等也纷纷就此白兔赋诗,

苏洵《欧阳永叔白兔》中评论此白兔:

“……异质不自藏,照野明皓皓。猎夫指之笑,自匿苦不早。何当骑蟾蜍,灵杵手自捣。”是说白兔还不如在月中捣药呢!

韩维《赋永叔家白兔》诗句言白兔云:

“……幸而获珍贵,愁苦终其生。纠纷祸福余,未易以迹明。”是说白兔从月宫到滁山林泉,再到欧公家锦衣玉食,谁也说不清是祸是福啊。

刘敞《题永叔白兔同贡甫作》诗最初一句曰:

“雕笼密槛回君宠,初不惊人有时拱。由来文采绝世必见羁,岂能随众碌碌自放田野为。”此句是说白兔天生异质,古来但凡天生异质文采绝世者必受羁绊,岂能在山林田野中碌碌无为呢!

刘攽《古诗咏欧阳永叔家白兔》诗中用了十个字两典故概括了他的感受:“清江怆神龟,大野伤麒麟。”清江神龟是《庄子》的典故,大野麒麟是孔子的典故,有深意在焉。

王安石,此时才三十岁出头,受欧阳修提携,其《信都公家白兔》诗的末句是:“令予得为此兔谋,丰草长林且游衍。”欧阳修曾被朝廷封为“信都县开国伯”,此句以白兔遇欧阳修的珍爱为比喻,表示感激欧公的对本人的提携,谦逊地表示要在欧公为其提供的平台(风草长林)上好好地做事(游衍)。

此白兔诗会肯定少不了欧公最好的朋友梅尧臣,梅尧臣的《永叔白兔》诗更似游戏之作,如朋友之间开开玩笑:

“可笑常娥不了事,走却玉兔来人间。分寸不落猎犬口,滁州野叟获以还。

霜毛蘴茸目睛殷,红绦金练相系擐。驰献旧守作异玩,况乃已在蓬莱山。

月中辛勤莫捣药,桂旁杵臼今应闲。我欲拔毛为白笔,研朱写诗破公颜。”

此诗中最初句云:“我欲拔毛为白笔,研朱写诗破公颜。”欲拔欧公珍惜的白兔之毛做成笔,然后写诗“破公颜”,是破其笑颜呢还是怒颜?此诗首句云:“可笑常娥不了事,走却玉兔来人间。”算是责备嫦娥没管好白兔,第二天,梅尧臣又写《戏作常娥责》诗,似向“嫦娥”道歉,开篇即是:

“我昨既赋白兔诗,笑他常娥诚自痴……”

后来,梅尧臣又应欧阳修之邀写了《重赋白兔》诗,诗序曰:“永叔云:‘诸君所作,皆以常娥、月宫为说,颇愿吾兄以他意别作一篇,庶几高出群类,然非老笔不可。’”其诗如下:

“兔氏颖出中山中,衣白兔褐求文公。文公尝为颖作传,使颖名字存无穷。

遍走五岳都不逢,乃至琅琊闻醉翁。醉翁传是昌黎之后身,文章节行一以同。

滁人喜其就笼绁,遂与提携来自东。见公于巨鳌之峰,正草命令辞如虹。

笔秃愿脱冠以从,赤身谢德归蒿蓬。”

梅尧臣重赋白兔,果然没有用月宫嫦娥之典故,而是借用了唐*韩愈的《毛颖传》典故。梅尧臣借白兔之口对欧阳修说“笔秃愿脱冠以从,赤身谢德归蒿蓬。”意思是:如果您的笔写秃了,我愿以我的头上毛来制笔,然后谢您的恩德放我赤身回归山林吧。梅尧臣一生仕途不顺,此时或借此表达归隐山林之意。

事情没有完,有得到白兔的一天,也有失白兔的时候;第二年,欧公失兔,但对白兔有所怀念,此时梅尧臣就送了欧阳修一对白鹇,欧阳修作《和公仪赠白鹇》诗以谢,诗云:“梅公怜我髭如雪,赠以双禽意有云。但见寻常思白兔,便疑不解醉红裙……”之后,欧阳修与梅尧臣分别作《思白兔杂言戏答公仪忆鶴之作》、《和永叔內翰思白兔答忆鶴杂言》等诗,相互唱和,足见两人之间的友谊。时宰相王珪也作《和永叔思白兔戏答公仪忆鹤杂言》诗参与唱和。

此事到此仍未完,百多年后,南宋诗人林希逸在读前辈们的诗歌之后,作《戏效梅宛陵赋欧公白兔》诗:

“毛虫虽小着仙籍,云渠千岁皆化白。中山山中衣褐徒,生长何年换颜色。

岂其孕育自卯宫,又是金公付精魄。渠宗学孔非学朱,拔毛不蕲供书册。

老蒙将军纵猎时,遁向何方为窟宅。纷纷尔后更几秦,避世甘心餐苦柏。

明时作意始出来,五岳遍游无定迹。多生曾识六一仙,晓得琅琊有新刻。

要寻此碑龟与螭,何事乃被滁人得。滁人知渠慕醉翁,翁归已在云霞中。

期翁千岁亦如汝,殷勤远致提金笼。传夸瑞物遍都邑,倡和千篇模写工。

翁携入直金銮殿,渠应自比广寒宫。寄声树下捣药者,汝伴嫦娥我伴公。”

北宋时,一只不寻常的白兔,引来当时诗坛大腕们的一场诗会与雅集,对于喜爱古诗词的人来说,如今读来,或如参与一场品尝古诗词之美的盛宴。

221381
领取福利

微信扫码领取福利

微信扫码分享